为赋新词强说愁

这是两个人的霹雳存文处:
A同学: 近期沉迷奉天逍遥

B同学: 墙头随时会换~

【奉天逍遥】最是离多,山口水湄

现代paro


一剪梅
云雁寻春更几回。醉里劳思,白雪寒梅。
向来窗扇索朦胧。一晌凄清,一点心灰。
花事别来往事追。情人不见,潦倒春杯。
迟来碎雨乱成丝。最是离多,山口水湄。

one
在成功把自己培养成没心没肺的逗比之前,玉逍遥曾经是个文采斐然的文艺青年。比如他就很喜欢写诗。这些诗起先被抄在各种各样的小本本和小纸片上,后来一本本一片片离散了,最后也从他的记忆里淡去。到头来,他用的最多的只有一句,那是年少时期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小小造作:最是离多,山口水湄。
那时慕古,觉得山呀水呀,小舟儿漂泊,满天风雨或者杨柳青青,总在西楼南浦,山重水隔,是美丽的伤情。如同比爱情更美的是失恋,残缺的美曾让他一度对此句特别满意。却也不曾想到,十年以后的自己,怀着真正的忧愁,每每在异国的街角,不同的明信片上签下这句话,然后小心地放入背包,因为不知道寄到哪一个城市。

two
在那一次山长水远日久天长的离别之后,还是有许许多多恼人的离别,浸透他们的年年月月,日日夜夜。
有些工作就是用来漂泊四方的,比如说任职某总经理的君奉天。
玉逍遥是君奉天的青梅竹马,关系好到次次都做他的专职司机,接送他离开或返回他们所在的城市。无论是凌晨还是深夜,吊儿郎当的他从未迟到过。虽然他也有自己的工作。
他早已摸清了那机场的所有角落,喝遍了每一种口味的奶茶,知道几点会进新烤好的烧鸡,和清洁工老大爷成了聊友。他习惯了每一次都在同一个安检口轻轻拥住奉天,跟他说一路顺风。为了以防太过伤感,说完之后他总会大笑着拍他的肩膀,说我们奉天终于长大了师兄不用担心了一类。他同样习惯了用防晒霜掩饰自己的黑眼圈,递给下飞机的奉天一杯温度正好的咖啡,跟他说欢迎回来。
君奉天总是说,真的不必如此,他自有可以差遣的司机的。
玉逍遥每次都半较真半玩笑地捶捶他的肩膀,说那只是为了看看你呀,平时你哪有时间见我。
君奉天试过千百种办法,但好像就是没有一种能让玉逍遥不掐好时间出现在他的眼前并插科打诨掩饰一切。

three
离别每次都会给他带来患得患失的感觉。
在又一个漆黑的深夜玉逍遥开着他的车又一次把他的奉天送走时,他忽然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离别和盼归的日子。
这个现在正靠在他玻璃窗上,两指托着额头浅眠的年轻人,柔和了平时锋利的眉目,冲淡了一贯冷淡的气息,对他全然的依赖和信任。他意识到他是那么特殊,他对他的感情已经不能满足于离别和离别之间无语的车程。
那时候他就做了一个决定。转个业,从头来,对他来说应该不难吧?

four
玉逍遥开始带着旅行团到处跑。他带的最多的是孩子,因为他幽默风趣,亲和力十足,轻易与他们打成一片。
经过精密的计划,他总能在异国的街角或别的什么地方“偶遇”奉天。他终于不再在同一个地方接送他,但是见他的次数多了一倍。
他不知道奉天有没有发现他的故意,有没有猜到他的痴迷。他不敢想。
但是当奉天在飞机上“恰巧”坐在他身边,奉天会把靠窗的位置让给他睡觉,要是时间很长,奉天会搬开扶手,让迷糊的他舒舒服服躺到自己腿上,从来不在意口水流到自己西裤上。他能感受到他在头顶小幅度地翻阅经济杂志的晃动阴影,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心。
但是当他们到达某个地方,奉天总是会在不知什么时候帮他拿好了行李,或者在责备他几句行李不写名字后用俊逸的字迹替他写上。这个时候他就可以对旅行团的其他人颐指气使,说他们动作太慢了。
但是不管奉天在哪里遇见他,不管多忙,总会安排请他吃顿饭,或者是咖啡店里的下午茶,或者是西餐厅里的烛光晚餐,或者是街边小吃店的烤香肠。奉天会关了手机,安安静静地垂着眉,听他扯些有的没的,或者把很无聊的事情说得精彩而夸张,然后适时地,把需要剥壳或是蘸酱的东西打包好送到他嘴里。
玉逍遥就会想,奉天是不是也喜欢自己呢?

five
更多的相遇意味着更多的离别。
没有山口没有水湄。通常是一片霓虹隐没了他清冷的背影,一间车厢载走了他满腹的牵挂。世界各地的云天开满了他的离愁,一朵朵到处飘着。一声平淡的“走了”,他的衣袂就消失在下一个转角,这世界有千千万万个转角,真是人类给自己设下的最愚蠢的迷宫。他仍旧在不同的地方向他索求一个不敢用力的拥抱,说一声路上小心,带着不敢说出的心情。每次他都竭力逗奉天笑,显示出大丈夫四海为家的豪迈,表示这正是逍遥而游的宗旨。天知道他是他唯一的不逍遥。每次他翻着明信片,都会惊讶自己又走过了这么多地方,那么久没碰见奉天了。因为只要他们相遇,他就会把写着各种各样山口水湄的明信片送给他,看着他小心地夹在皮夹里。

six
微妙的变化从那天的游河开始。
船有上下层,玉逍遥带着一群学生,所有人都选择坐在下层玩手机。
他闲着也是闲着,慢慢踱上了船顶。座位的前面一对情侣在耳鬓厮磨。他忽然有点冷,原来下雨了。
刚刚还出太阳,真是恼人的天气呀。
这时,一把伞的边缘出现在他的头顶,他的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不曾预料到的人微笑着坐到他的身边。
“奉天!这回我真没想到!”他一时兴奋,大着胆往朝思暮想的人怀里蹭了蹭。奉天竟然,顺势搂了他的肩膀。
两岸的风景不断变化,百看不厌。船顶的人都在雨里微醺,只闻安静的碎语和呢喃。
“这边下雨,那边却放晴了呢。”玉逍遥像小孩子一样兴奋地指出。
君奉天看了看远处的波光粼粼,迷了眼的波光中,一对雪白的天鹅泛着波嬉戏。“你知道东边日出西边雨吗?”他低低地问。
玉逍遥没有回答,因为就在那一秒君奉天轻轻吻了吻他的眼角。

seven
离别不知什么时候粘上了粉红色的泡泡糖,化成丝丝缕缕甜蜜的哀怨。
他最喜欢趁着旅行团的人不注意与装作路人的他相视一笑,扯他的袖子牵他的手。他会逛一个下午的小市场挑选最好吃的水果糖,然后在路口堵住他,悄悄亲他的嘴角,问他喜欢哪种口味。
有一次,君奉天俨然作为家属来接机,正想伸手拎他的箱子,却被塞了一只巨型泰迪熊。西装革履的他,一手抱着毛茸的泰迪熊,一手搂着粘人的玉逍遥,别提有多窘迫。
离别的时候,奉天不再说“走了”,而是改成“会想你”。而每一次他都可以撒娇和倾诉将来无尽的思念。
最是离多,山口水湄。他还是写的,毕竟奉天也很喜欢。

eight
人心总是不满。
最是离多,终究是最恼人的事情。甜蜜的新鲜劲过去,玉逍遥不能忍受一天看不见奉天的生活。什么缺憾的爱情、美丽的伤离,全是人类发明出来折磨自己的愚蠢概念。
旅行的途中,他看过许多名山大川,凭吊曾经的儿女情长。心境转变,他没有变得更老,只是开始厌恶悲剧、厌恶沾巾泪洒。
所有属于离别的山口水湄,都是畸形变态的美,那么就不成其为美了。

环游世界的日子,终究是不怎么逍遥。

nine
一天他来到一家书店。听说是零度经线和零度纬线的交叉点,游客们因此慕名一观。
窗明几净,纤尘不染,阳光和暖,一室生春。整齐的书架上装饰着绿色的多肉植物,长廊的玻璃窗外,是一片小花园,两把躺椅,一卷梦里诗篇。看来书店的主人,真和自己是一路人呢。
好久没读书了。他的手指在书脊上流连。阳光照出空气里的灰尘,因为安静,一切细碎的声音都显得遥远。这让他感到莫名孤独和泛滥的思念。他思念的人现在不知道在哪片天空上飘,也不知道正在望着哪个点钟的太阳,而他仅仅是想跟他说一声这个书店很漂亮,却不确定他的手机接不接得通。
这个时候他忽然想到可以找一本《庄子》,告诉他怎样才可以逍遥。
可是他找不到,眼花了。
这时候,一只微凉的手拉着他的指尖,轻轻地,移到了最上方,那本精装《庄子》的封皮。
“奉天?!”他转过身,惊喜地不敢置信地扑入那清冷的熟悉的怀抱。阳光透过玻璃窗,描摹他心爱的人的眉眼。
蹭蹭蹭了好久之后,他才发现奉天穿着T恤牛仔裤。收银柜台上,放着他的手机和他们两的合照。
“不走了吗?”
“嗯。你不拿书了?”
“现在还要逍遥游何用?”
“说的……也对。你知道此地地理位置的含义吗?”
“哇!奉天你准备了叉烧包怎么不早拿出来!”蹦蹦跳跳的人一点也没听到他说话。
“无论是东半球、西半球还是南半球、北半球,都和你在一起。”君奉天只能默默地说。

ten
“奉天,我昨夜梦见,我们都穿着很仙气飘飘的衣服,在山口水湄……”早上醒来,玉逍遥的声音竟然带了一点哭腔。
“嗯?”君奉天警惕地坐起来。
“你乘着船离开了,只留我一个人,我的头发就这样一点点变白了,好快。”
“……逍遥。”
“然后你回来了。”他笑着蹭上去求抱抱。
今天还是一样,没有离别。

A同学:全文完全是为了标题那句诗的执念。书店不存在的,旅行感想?都是奇怪的梗。真的送了B同学一只泰迪熊,因为戴着兜帽所以叫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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